楼道,饭盒,你我
夏夜的楼道平台上,少年少女相互注视对方,一方是诧异与惊讶,一方是疑惑与隐约的愤怒。
“有什么事?”
白羽站在门口,看着瘫在地上的我。
鼻子的疼痛感还没消失,似乎感觉还有热流涌出。
我忍着疼痛,将饭盒举到白羽眼前,仿佛战士用生命举起了最后的旗帜般。
“是芹姨托我给你的。”
“不饿,不吃。”
白羽一口回绝掉,面无表情的脸在一瞬间似乎变得有些阴冷,给人一种寒意。
“不饿,不吃”无疑是最好的回答,既可以拒绝收下饭盒,也可以表明自己拒绝的理由,让对方无法继续下一步的话题,从而使对方做出退步。
不过我已经料到了,面前的这位少女绝对与张叔一家——准确说的是芹姨有什么间隙之隔。
但是我的义务也仅是把饭盒交给她,而不是让她吃完。
“芹姨只是叫我把饭盒放在门口,我也没有让你吃。”
我站了起来,拍了拍衣服上的灰,将饭盒放在302门口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
“放饭盒。”
我不以为意地将饭盒放在门口,转起身正准备回去。
这样既不会给白羽回拒的机会,也可以保证自己完成目标,岂不是一举两得?
“你这是在给我供奉吗?”
“什么?”
我站起身来,发现自己放地饭盒在星光下愈发皎白,配上鲜艳的红布,不得不说跟祭品大相庭径。
红和白的配色,简直就是惨白上倾洒了鲜血的配色。如果把这个放在他人门口,的确很具有侮辱人的性质。
这么说,我就是再一次冒犯了她吗?
不过我向少女看去,雪白的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,漆黑的长发将她包裹在黑夜之中,双眸如同黑夜中的猎猫,寒栗逼人。
“别误会,我只是拖芹姨的话给你送饭而已。”
我看着她拿着饭盒步步走向我,脸上越来越愤怒。
果然还是自己的行为错误的激怒了她,看来真的要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了。
……
少女冷酷地盯着我:“不要在我面前反复提起这个人,把饭盒拿回去。”
话一说完,她拽了拽我的衣领,随后以超乎我想象的力量把我放倒在地。
这种狼狈的我,自然是无法接受了,鼻子流出的血已滴落在地上,一滴接一滴,像是被人狠狠殴打过一样。但面前的这位少女既没有将我扶起止住鼻血,也深深地将我羞辱了一番。
我愣了愣,随即站了起来,将手中的饭盒再次递了过去。
尽管我没想到白羽与所谓其所谓口中的“那个人”关系如此恶劣,其脾气也是差到一定程度,但终归这里是我所不熟悉的地方。
问我为什么还要将饭盒硬塞过去。
因为我才刚刚站稳住开始,总不能与面前还未相熟的少女发生口角争执,甚至是肢体冲突吧。
我承认可能这就是我懦弱的一种表现吧。在此时此刻的这里是这样,在魔都的曾经学校中也是这样。诸如此致表现的懦弱,也不妨称作是和善,不去攻击对方,逆来顺受直到对方的气焰全部消掉为止。
反而口角争执和肢体冲突,会带来更多无休止的精力消耗,尤其是对门,而且还是一个古怪的人。
所以,只要把芹姨交给自己任务默默完成就好,不与她与太多纠葛,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。
白羽冷漠的脸上有些惊诧,“你难道还不懂意思吗?”
我没有理会她,只是默默将饭盒放回原处,再次转头离去。
而此时白羽看到我这样的行为,脸瞬间黑了下去。
“我也不管你和芹姨之间发生了什么,你我只是陌生人,我你之间也没有什么纠葛,所以请收下吧。”
“我请……”
我正要继续说下去,背后却突然一声巨响。
“嘭”
……
“哐当”
白羽的突然一脚,直接将饭盒踢到二楼与三楼的阶梯平台上,汤饭撒了一地。幸好是塑料饭盒,要是陶瓷恐怕现场情况只会更惨。
我一瞬间脑中万分思绪闪过,白羽毫不留情地将其踢到楼下,我可想而知白羽的脾气有多么恶劣了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
这次是我诧异地反问道。
“我不想看见这个东西,我已经平静地说过很多遍了。”
白羽脸上依然毫无表情,不过她的手指缓缓指向我,像是命令一般。
“这种东西,不要再送了。”
“告诉那个人不用弄饭来,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,就这样。还有你,也不许送。就这样。”
她用寒冽的眼神盯着我,露出一股凶气。
我还没从刚才的情况缓过来,震惊道:“但……但是,你也不能把盒饭直接踢飞,对吧?”
白羽罕见地笑了笑,冷哼一声,似乎是在自嘲一般。
“我的事,不用你管,她或许还想将我一脚踢飞才对。”
“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请收起你的心,你只需要知道我告诉你的话就好,就这样。”
话毕,她就关上了门,我对房的301与我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。
惨白的星光透过窗口照在二三楼的阶梯平台上,饭盒的汤汁已逐步逼近二楼的阶梯,淡黄的汤汁浸在地上化作一团黑水。
不好,这样肯定要被二楼的租客投诉了,这着实令人棘手。
是的,金枫小区的很多套房子都是出租房,更准确的说大多都是学生的出租房。这里不仅背靠大海,而且离当地的几所学校距离都是非常的远。
如果不及时处理撒掉的饭菜,肯定会在楼道里产生令人生厌的味道,尤其是最为燥热的夏天。
我急忙冲进房内,拿出家中的扫帚和拖把,来到阶梯平台。
小心地将饭盒放进已经备好的塑料袋中防止再有东西撒漏出来,对楼道再次造成污染。
我作为一个外人,万万没有想到白羽与芹姨之间的矛盾有如此之大,甚至可以在外人面前扔掉他人的好意,还是以这种方式。
白羽与芹姨一家是有什么矛盾吗?还是双方的某一方中,做出了伤害对方的事情吗?
好奇心愈发驱使我想要了解她们之间的关系。自私的说,是自身想找出白羽突然暴怒的理由,给我一个狠狠打脸的报复。
在他人面前受辱,我也承认十分咽不下这口气。
301的少女究竟发生过什么,突然成为我心中的一个大大的疑惑。
良久,正当我拖完洒出的汤汁时,我又突然听到了微微抽泣的声音。
我疑惑地抬起头,望向三楼,并没有任何动静。
301没有发出任何声响,像泥潭一般死寂,对门的302发散出微微的米黄色灯光,那是我的租房,不可能有人在里面。
但二楼并没有开着灯,应该都没有人或是睡着了,怎么会有人呢。
刹那,一股寒气突然向我袭来。
抽泣的声音在耳中愈发的明显,已不再是若隐若现地出现。
难不成是楼道闹鬼吗?
我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突然慌张起来,楼道的夏风像阴风般吹到我的脸上,我差点睁不开双眼。
管不了那么多,我拿着饭盒和打扫工具,连跪带爬地回到家中。简单收拾了一下,将打扫工具摆好,我开始审视桌上塑料袋中的饭盒。
虽然芹姨的原话是只要将饭盒放在门口,敲两下门便可以离开。
但是白羽直接开门了,并且将饭盒踢翻,菜汤全部撒了出来。不管对谁,都是会非常不愉快吧,芹姨甚至会将踢翻的原因重重地全部归结于自己身上,这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局。
经过慎重考虑,我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。
说干就干,我将菜汤倒入洗好的碗中,以此作为自己的早饭,反正粮食也不能白白浪费。
不得不说,芹姨的厨艺相当之好,冷了那么久依然有菜肴之香荡存。
随后,将饭盒一一的洗干净,红布上的污渍轻轻擦掉,要是有痕迹的话,就说是汤不小心沾上去的,应该会相信的吧。
完毕,一个宛如崭新的饭盒就这样洗好了!
我看了看时间,差不多离我离开张叔一家已经一个多小时了,若是白羽将饭盒吃光洗净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,这样一看不就是一个善意的完美谎言吗?
现在最主要的也就是让芹姨相信,相信白羽吃了饭盒中的饭。
谎言简单而善意,如果被揭穿,也就只算我的过错罢了。
至少不会让失望者更失望,恼怒者更加恼怒。
我重新提起饭盒,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,往楼下走去,发现撒掉的汤汁已经干了些许。
愤怒的痕迹果然会被擦除,所以心灵也终将会被填满,时间总会和解一切的不甘与矛盾,这也是宋人苏轼的所推崇的精神。
所以,一个小小的善意谎言说不定,也能成为推动和解的流水。
想到这,此时的我才发现,本不愿掺和此事的想法早已忘到九霄云外。
嗯,可能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,想试探对方的底线,想看清迷雾中的女孩究竟在迷惑什么。而我,又能做什么。
可能这就是自私的角度去看待他人的问题,说白了就是想看热闹,进去看个究竟。
楼道的抽泣声若隐若现,我不由地加快脚步,往一楼走去。
来到101门口,我清了清嗓子,做足了心理准备,一定要相信,一定要。
“咚咚”
“芹姨,我回来给送您饭盒了。”
不出我所料,门一开,张萌便扑到我的腿上,憨憨大笑。
芹姨惊讶地看着我手中的饭盒,手忍不住颤抖起来。
她眼角突然流出一滴泪水,眼睛里打转着泪花。
“她吃完了?”
我微微笑了笑,捏了捏鼻子,说道:“是的,全吃完了,还把饭盒给我叫我还给您的。”
不要看我表面强作淡定,其实看着潸然泪下的芹姨,我心不由地触动了一下。但这时候,我要做的必须说转移话题,让此时感情暴涨的芹姨不再追问下去。
“那个,芹姨……”
芹姨注意到自己的失态,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,会心一笑。
“怎么了?”
……
“咱楼道闹鬼吗?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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